自她有身孕后,玛礼善就十分小心,不准她去这儿,不准她做那的,这次她也是说了许久玛礼善才答应。
映微仔细问她一路上可有不舒服,见她无事才将她请到外间叙旧。
宋桐则道:“……夫君也帮着春萍姑娘仔细打听了一番,方木德这人的确是不错,他额娘在世时家教甚严,身边连伺候的人都无丫鬟,都是小厮,不过娘娘也莫要多想,他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。”
说着,她更是含笑解释道:“说起这事儿来,就不得不提他那已经去世的额娘,他的额娘出身戴佳一族,这戴佳一族在大清也是有头有脸的,方家是汉臣,当初他额娘就已是下嫁,看中了他阿玛的才学,只可惜刚成亲不久,他阿玛就去世了。”
“后来他祖父也去世了,这方家就剩下孤儿寡母,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,他额娘便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,对她要求颇严,他这额娘也是个苦命人,说起来,他额娘好像还是故去戴佳常在的堂姑姑……”
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
提起故去的戴佳常在来,映微不由想到了七阿哥,再仔细一想,这七阿哥眉眼间似与方木德有几分相似。
她的心咯噔一沉。
当初在听雪轩时,她听到了温僖贵妃与戴佳常在的谈话,对七阿哥的身世只是一知半解,后来仔细一想,觉得戴佳常在怀的兴许是哪个侍卫的孩子,一来选秀制度甚严,二来后宫之中除了阉人就只剩下侍卫……
宋桐是半点不知情,将那方木德夸了又夸,仿佛错过这样一个人,春萍定会后悔一般。
她毕竟是好意,映微对她道谢后就留她下来用饭,更问起如今她日子过的如何。
说起家中的事儿,宋桐脸上的笑容是挡都挡不住的,“如今全家上下都对我很好,毕竟夫君年纪不小,如今我怀的又是头一胎,大家对我可谓视若珍宝……”
映微也是发自内心为她高兴。
说起来,若不是因为她,宋桐如何会嫁给玛礼善?两人能和和美美的,她自是求之不得。
等着宋桐一走,映微就要小卓子转告方木德一声,她们思虑再三还是觉得这门亲事作罢为好。
映微知道,若方木德真是得温僖贵妃授意迎娶春萍,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。
她只愿自己多虑了。
谁知道翌日一大早方木德就前来求见映微。
映微下意识扫了春萍一眼,只见她眼睑下一片青紫,显然对那方木德也是有几分眷念的,想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,要阿圆将屋内不相干的人都带下去后,这才请了方木德进来说话。
说来也是奇怪,从前映微看方木德怎么看怎么好,如今仔细观察下来,发现方木德一进来眼神率先落在她面上,看着似有几分心虚的样子,连个眼神都没给春萍,当即是心中了然,庆幸没草率定下这门亲事。
方木德言辞依旧看似不卑不亢,可若仔细辨听,能察觉出他的腔调中有些着急:“……昨日臣收到小卓子的口信后是彻夜不眠,不明白是不是臣哪里做的不好,才会惹得平妃娘娘与春萍姑娘不喜,虽说亲事不成,但臣对春萍姑娘的心意不变,思来想去,还是想来问个明白,若臣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,还望平妃娘娘与春萍姑娘与臣说个清楚,臣也能改正。”
这姿态,放的着实很低了。
这下别说映微,就连春萍都觉得不对劲,她本就是高嫁,没道理方木德只与她相处几次就这般死皮赖脸,她是有自知之明的,她又非天仙下凡,哪里值得男人如此追捧?
映微不动声色笑了笑:“你并没有什么做的不对或不好的地方,相看本就是讲究你情我愿,春萍既无意,本宫自不会勉强。”
说着,她的眼神落在方木德面上,瞧他面上焦急之色愈发急切,心中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:“你年轻有为,得皇上欣赏,前途不可限量,日后定能寻得一位贤妻的。”
话已至此,方木德自不好再多言。
等着他转身正欲离开时,只听见身后传来映微的声音:“……待会儿咱们去阿哥所瞧四阿哥的时候也去看看七阿哥吧,这孩子着实可怜,没娘的孩子像根草,七阿哥又是跛足,本宫看他过的还不如有些体面的太监,六宫中虽是温僖贵妃为尊,可本宫多去敲打敲打七阿哥身边伺候的人,那些人多少也能收敛些。”
方木德脚下的步子一顿,很快就离开了。
尚被蒙在鼓里的春萍却不明所以:“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?先前您不是下令将七阿哥身边的乳娘嬷嬷都换了一批吗?这些乳娘嬷嬷都怪觉得很,哪里会对七阿哥不好?”
映微这才将自己的怀疑说与她听。
春萍吓得脸色都变了,磕磕绊绊道:“这……方木德怎么敢?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啊?他瞧着老老实实的,应该,应该做不出这等事情来的。”
纵然不能结为夫妻,可就算到了这个时候,她仍觉得方木德是个不错的人,总不能因为这人不喜欢自己,就全盘否定了吧?
映微正色道:“知人知面不知心,到底是不是本宫想的那样,很快就知道了。”
她当即就吩咐小卓子多盯着永寿宫的动静。
果不其然,几日后的一个深夜,採云姑姑就偷偷出了永寿宫大门,她宛如做贼似的,先是四处看了看,这才直奔御花园而去。
殊不知,夜幕中的小卓子紧随其后。
到了御花园,方木德已在暗处等候多时,待瞧见採云姑姑身影后这才露面。
採云姑姑这大半夜出来脸色十分不好,可偏偏方木德在信中放出狠话来,若是没得温僖贵妃准信就将事情闹大,反之他家中就一个妹妹而已,家中人口简单,光脚的不怕穿鞋的,便是赔上他这条命也在所不惜。
採云姑姑是知道他的,看似沉稳,实则却沉不住气,若非如此,当年温僖贵妃也不会轻易将他算计到戴佳常在床上去了。
採云姑姑看着一脸怒气的他,低声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?一封信接一封信往永寿宫送到底是什么意思?生怕旁人不知道你是贵妃娘娘的人吗?我可告诉你,若是惹怒了贵妃娘娘,可就没人护着你儿子了!”
“贵妃娘娘护着我儿子?”方木德俊秀的面上浮现几分讥诮之色,双手握拳,冷冷道:“姑姑这话当真?我可是听说七阿哥日子过的并不好,说是连寻常体面的大太监都比不上!”
这是实话,从前七阿哥日子的确如此。
採云姑姑自不会与他说如今平妃换了七阿哥身边伺候的人,若是说了,她们该如何拿捏他:“你这话又是从哪里听来的?阿哥所里的事儿,哪里是你一个侍卫知道的?你放心,贵妃娘娘既答应过你照拂七阿哥,定不会食言的……”
小卓子听到这儿已经都明白了,轻手轻脚离开。
等着他回到储秀宫,正欲与映微复命时,却听说皇上过来了。
此时映微正陪着皇上下棋了,下的是五子棋。
这是她见孩子们无聊教他们的,五子棋却很快在孩子们当中风靡起来,就连皇上都听说了,所以过来找映微这个“创始人”讨教一二。
论下棋,映微一向是棋艺不精,毕竟她觉得下棋太费脑子,不愿意钻研此道,从前她不是没与皇上下过棋,每次都是惨败而归,还是在皇上让她几子的情况下。
故而皇上听说映微教了四阿哥下五子棋,以为她擅长此道,想着讨教一二。
但皇上刚落下几颗子后,很快就意识到不对,映微这下棋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差。
明明已是尘埃落定的局面,映微却举着黑子苦思冥想,这里放放说不对,又放在另一处,更是露出几分笑意来,瞧着是胜券在握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