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上笑着将她接过去,眼神刚落在太子面上,正欲开口说话时,映微就抢先道:“皇上,咱们就等着您了,嫔妾可饿坏了。”
皇上话已到了嘴边,却还是咽了下去。
映微要太子带着六公主去洗手,自己则低声对着皇上道:“平素在乾清宫,在紫禁城,您是父亲,怎么训斥太子都无妨,可如今到了别院,马上又要吃烤肉,太子难得这般高兴,您还要因早上背书一事责怪太子吗?”
“太子是日日都要念书,可吃烤肉长这么大就是这一次。”
皇上最疼爱的孩子就是太子,爱之深责之切,他想着太子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,故而许多时候对太子比对别的阿哥们总要严苛些,当即就道:“朕看你迟早要把他惯坏……”
可等着太子折身回来时,他到底没有再多言。
几人当即就快快乐乐吃起烤肉来,映微率先示范,皇上不免觉得简单。
但不管是皇上也好,还是太子也罢,这肉要么烤糊了,要么没烤熟,一个个是巴巴看着映微。
映微没法子,每次多烤些肉,不光要分给六公主,还得顾着皇上与太子。
在这方面,太子与皇上可谓如出一辙。
皇上却是心疼映微,当即一招手便要春萍几个上前来帮着烤肉,自己则专心品尝其映微所烤的肉来。
映微的厨艺,先前皇上也是有所领教,嗯,怎么说了,不说难吃,但也谈不上好吃。
但这并不妨碍映微在吃吃喝喝方面很是讲究,他原以为映微烤出来的肉与自己差不多,没想到第一口下去就好吃的眯了眯眼睛。
这是一块上等的牛五花。
二分肥八分瘦,一入口先是酱料的鲜香,接着牛肉的香气更是蔓延开来,可谓入口醇厚,一口下去更是唇齿留香。
吃了几块肉后,皇上不免觉得有些腻味。
映微更是以嫩菜心包了跳水萝卜和肉片给皇上尝尝,这下,又是另一种好吃的滋味,不仅不腻,还有些清爽。
不知不觉中,除去映微有所克制,皇上三人都吃的很饱。
虽说六公主尚且年幼,不能吃带有酱料的烤肉,便将上等的猪五花剪小烤熟,映微更吩咐内膳房给六公主炖了些南瓜糊糊。
这南瓜糊糊也不是平日里常吃的那种,而是南瓜捣碎煮熟,用筛子过滤一遍又一遍,更是加入牛乳煮开,味道香醇,别说六公主爱吃,就连太子与皇上都各吃了一碗。
最后太子吃的小肚子都鼓了起来,六公主更是累的睡在了乳娘怀中,一边酣睡还一边打嗝,也不知道是不是梦里还在吃烤肉,更是时不时砸吧砸吧嘴。
至于皇上,嗯,皇上虽开口明说,但皇上的食量如何映微是知道的,皇上素来讲究多,吃饭顶多用到八九分饱,可今日,她估摸着皇上少说也有十二分饱。
皇上眼瞅着太子都打起嗝儿来,只吩咐苏嬷嬷带太子去散散步,若是积食就麻烦了。
看向六公主时,皇上沉吟片刻,交代乳娘带六公主回去歇着,更对着映微道:“……你陪着朕散散步吧。”
他们是傍晚开始用的烤肉,如今夕阳已落,尚有余晖,月亮乍现,依稀可见湖面波光粼粼,更有一阵阵凉风拂面而来,吹的人很是舒服,是散步的好时候。
映微也正有此意,跟在了皇上身后。
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踱步,时不时说上两句话,只觉得十分惬意舒坦。
等着月光满布时,皇上估摸着映微也走累了,便带着她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:“……朕记得第一次见你时还是孝昭仁皇后在世时,你可还记得咱们第二次见面是在何处?”
“嫔妾怎么会忘?”映微嘴角含笑,柔声道:“嫔妾第二次见皇上就是在湖边,那时候嫔妾思念姨娘,心情不好,春萍拿树叶吹曲子逗嫔妾开心,没想到却叫皇上瞧见了……”
说起这事儿,她嘴角笑意更甚,纵然当初心里是万般惶恐,可如今想来只觉好笑:“那时候嫔妾被送回去之后心里害怕得很,春萍更是被吓得做了好几晚的噩梦,好几次都梦见因她吹的曲子太过难听,您要砍了她的脑袋,一直到了半年之后见您不是那样的人,这才没做噩梦……”
皇上也跟着笑起来:“朕就有这样吓人?就算是暴君,也没有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的!”
“难道您不吓人吗?您可是天子,天底下有几个不怕您的?”映微心情甚好,便打趣起来:“嫔妾可是听太皇太后说起过的,不少大臣有什么事儿可不敢与您说,转了个弯儿找到她老人家那里去了,更不必提一众阿哥公主瞧见您像老鼠见了猫儿似的,若这样还不叫吓人,嫔妾实在不知道怎么样才叫吓人了!”
皇上直笑:“可朕发现除去最开始那一阵你对朕有些惧怕,之后再也没怕过朕。”
“不光你,你养出来的六公主也不怕朕,有你在场,就连太子的胆子都大了些。”
顿了顿,他更是道:“如此甚好,这样朕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,是个父亲,是个丈夫,而非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。”
其实很多时候映微觉得皇上也不好当,一颗心啊,很少有舒坦的时候,众人只看到君王的荣耀,却未曾看到帝王的心酸。
她却不知道如今这时候皇上就觉得自己挺幸福的,扫眼间瞧见一艘青顶小船,便道:“走,朕带你去划船。”
若换成寻常人肯定要拒绝的,毕竟如今也无随行太监,哪里能要皇上亲自划船?若是一不小心落水了,岂不更是糟糕?
但映微却笑眯眯道:“皇上这话当真?嫔妾可得把话说在前头,嫔妾可不会话划船,您会划船吗?可别到时候咱们掉到湖里去了。”
皇上牵着她的手就要上船:“朕自然会划船的,若是不信,你瞧着就是了。”
映微任由皇上搀扶着上了船,她知道皇上是会游水的,若是真一不小心落水也不必担心。
待映微瞧见皇上划船时,只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皇上,“没想到您这动作还是像模像样的!”
“这是自然。”皇上的身姿在月光下格外挺拔,嘴角更是噙着淡淡的笑意:“朕小时候顽皮,经常趁着乳娘睡着了偷偷溜出来玩耍,自己玩还觉得没意思,还得带着裕亲王一起,有一次朕与他夜半十分偷偷溜出来划船,他胆子小,竟掉到湖中去了……幸好当时有小太监来的及时,不然如今裕亲王怕是没了。”
“那次可把老祖宗气的够呛,从那次之后,什么时候朕身边都有人守着,再后来,先帝驾崩,朕就再没过过那般快活的日子了。”
裕亲王即是皇上的兄长福全。
映微对这人有些印象,他与皇上年纪相仿,从小关系就好,如今更得皇上重用,人长得胖胖的,很是怕热,每每皇上问他话时他总会流汗,也不知道到底是热的还是紧张的缘故,又或者,两者皆有。
“看样子皇上很是怀念从前的日子。”映微这些日子虽一直忙着强身健体,可与身强力壮的皇上比起来却是差一大截的,方才就有些累了,如今索性就躺在船里,隔着那起起伏伏的帘幔依旧能瞧见外头的湖光水色:“您也是从年幼时候过来的,既然如此,为何不能对太子等人耐心些?嫔妾知道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不可违抗,可太子他们小小年纪整日觉都不够睡,今日不过背书有些磕巴,说都得您训斥了几句……”
说着,她微微叹了口气:“太子与嫔妾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是一脸担心,说是因搬来别院尚未习惯,所以没睡好的缘故。”
“您是没瞧见,太子一边打哈欠一边说这话,别说您了,嫔妾瞧见都心疼……”
皇上瞧见她躺的舒服,索性也挨着她一起躺了下来,好一会才道:“朕又何尝不知?太子也好,还是别的阿哥也罢,以后整个大清老百姓都要交到他们手上,在其位则思其职,朕若是对他们松泛些,那些老百姓又该怎么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