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,她才微微放心了些。
等她将这话转告给皇上时,皇上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只是好景不长,到了深秋时,映微却听到了阿玛噶布喇病重的消息。
这消息,她还是皇上嘴里听说的,听的她一愣一愣的,算算时间,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,当日阿玛出宫后很快就病倒了。
是因为她那日的话,还是因为索额图失势,亦或者因为赫舍里一族权势不复当初?
映微不知道,也不敢细想。
皇上一把将她搂进怀里,感受到她身子微僵,安慰道:“你阿玛前些日子身子就不大好了,朕听说这事儿后还派梁九功去看了看他,他口口声声说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,说你在宫中的日子本就艰难,不想要你担心,不想要你不高兴……”
映微低声道:“阿玛……是出宫后得病的吗?”
“是,但却也不是因为你。”皇上将映微搂的更紧了些,啄了啄她的头顶道:“如今赫舍里一族不比当初,索额图借着身子不好之由诸事不管,大事小事都落在了你阿玛头上。”
“风光时,这路是顺风顺水,落魄时,则是道路崎岖,自赫舍里一族银子大半用来赈灾后,府中日子自然不好过,你阿玛从未遇上过这等事儿,又是劳心又是伤神,这才病倒了。”
其实,他并没有完全与映微说实话。
事到如今,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?
映微低声道:“阿玛既说要将这件事瞒着嫔妾,可皇上如今却还将这件事告诉嫔妾,可是……阿玛时日无多?”
皇上虽不忍心,却还是点了点头:“朕不忍再瞒你,怕你抱憾终身。”
他怕映微连噶布喇最后一面都见不到:“你可想见你阿玛?”
“可以吗?”映微迟疑道,她是知道紫禁城中规矩的,家人在经过允许后是可以进宫请安的,但她阿玛已病重,如何能进宫?就算能,她哪里舍得?
想到及此,她更是失落道:“皇上,不必了,今日您与嫔妾说这些,想必已为阿玛请了太医诊治,如今已无力回天才与嫔妾说这些的……”
皇上握着她的手,低声道:“你若想回去瞧瞧你阿玛,那朕便陪你一起回去。”
映微不敢置信看着他。
皇上却微微笑道:“这有何不可?你不知道,当年你玛法临终之前,朕也带着你姐姐偷偷回去了一趟的……人之将死,什么规矩都不重要了。”
也正是因为他当年这个举动,才没能叫故去的孝诚仁皇后留下遗憾。
映微神色微动。
皇上更道:“不过咱们离宫之前得与老祖宗说一声才是。”
上次万寿节他偷偷带着映微出宫,惹得太皇太后略有些不快,这次他想带着映微走明路。
映微答应下来:“嫔妾多谢皇上。”
等到晚些时候,皇上就带着她去了慈宁宫一趟,皇上说出这话时,她心里是惴惴不安。
谁知太皇太后却握着她的手道: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,你们父女一场也终有要分别的时候,去吧,丫头,去见你阿玛最后一面……”
映微跪地拜谢。
翌日等着皇上下朝之后,则换上一身便服带映微出了紫禁城大门,他们直奔赫舍里府而去。
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太子。
顾问行如先前一样,早已将一切打点妥当。
映微坐在马车里,心里是七上八下。
就连坐在她身侧的太子一张小脸也绷的紧紧地,他先前虽无数次憧憬出宫,但也知道这次离宫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——他额娘的阿玛时日无多了。
虽说太子并未见过噶布喇几面,可瞧见皇上与映微神色如此,心底多少也是有些难受的。
等着到了赫舍里府侧门,众人已在此迎接,如今赫舍里一族当家的乃是映微另一位叔父法保,他请安后则径直带着皇上等人去了噶布喇所居的屋子。
映微一走进院子,就闻见一股刺鼻的药味儿,不知是不是秋日的缘故,整个院子看起来灰扑扑的,大有落败之感。
这院子,映微从前不知道来过多少次,每次前来总是仆从林立,生机盎然,如今见此,心中更添悲凉。
映微走进内间,一眼就瞧见躺在床上的噶布喇,他面容枯槁,双眼微阖,屋子里只听得见他那粗重的喘气声。
映微上前道:“阿玛。”
噶布喇的眼皮子动了动,好一会才睁开,声音虽虚弱,却仍带着几分惊喜:“是,是映微回来了?”
如今他眼前心里只有自己的宝贝女儿,连皇上与太子都未曾注意到。
还是法保轻声提醒他皇上和太子来了。
噶布喇挣扎着要下床行礼,皇上却挥手制止:“……你们父女两个说说话吧,保成还是第一次来这里,有些表兄妹还未见过,朕先带他出去看看。”
法保听闻这话,当即就将屋子里的人都带了出去。
一时间,屋内只剩下映微与噶布喇两人。
噶布喇咳嗽几声,才道:“我,我……以为你生我的气了,我也不想叫你担心,还与他们说了不准将这件事告诉你,有我这样一个阿玛,委屈你了……”
映微只觉得眼眶发酸。
她知道,自己一直都是噶布喇最疼惜的孩子。
噶布喇缓缓道:“若是我能干些,在家中能说得上话,你就不会进宫了……就算你姨娘没说,可我知道,她还是在生我的气,我病了这么久,她就回来看过我一次,我不怨她,是我活该!”
“要是有下辈子,我若还是你阿玛,我一定好好护着你,不叫你受半点委屈的,只是不知你还愿不愿意……”
有些话他并没与映微说。